快乐西游: 只有香如故

作者: 愫。ying 2006-03-18 我要投稿专区首页

  我出生在一片浓郁的森林里,靠近长安城的地方,生活安宁且和谐。春夏与蜜蜂彩蝶共舞,秋冬与清风飘雪为伴。母亲总爱用舌头轻轻地舐我的背后,说:“你真是只可人的小猫。”
  风卷云舒,花开花落。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年。
  直到一个寒风凄切的秋天,人类的一次狩猎,结束了我们平静的生活。
  族人惨遭杀戮,父母双双离开了我。曾经的猫群早已烟消云散。我的前肢受了伤,踉踉跄跄地走到森林东处的河边,身体蜷缩,微微颤抖。生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杀戮,熟悉的浓郁的绿色被浸染成惨红,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的气味。只有这河边还保持着曾经的洁净,还能让我觉得一切都没发生。但每每想到族人那惊恐的眼睛,凄厉的惨叫,一股巨大的恐惧便直冲心头,将我吞噬。
  河边的风很大,很冷,在身上打得生疼。已经是深秋的天气,冬天马上就到了……该如何度过呢?想着想着,我昏睡了过去。

  恍惚中,母亲似乎又回到了我身边,轻轻的舐着我的伤口,美丽的眸子中充满怜爱。我不禁流出了泪。倏然睁开双眼,却发现一位白衣少年正半跪在梦中母亲的位置。 他的手中有一团白色,像是仙桃,闪着柔亮的光,用优雅的弧度划破空气,扶在我的伤口上。顿时,伤口愈合,疼痛不再。我抬起头,透过晶莹的泪花看着他清澈俊美的眼眸,他修长的手指拭过我眼中的氤氲,嘴角微微上扬,说: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回家。”

  我就这样认识了他,认识了这个注定会让我为之奉献一生的人。
  他叫花小谢。一位变化师。
  花小谢的生活很简单,每天到森林洞穴采集药材,与师父一起炼药习武,时不时也会吟诗作赋。他有一个巨大的花圃,姹紫嫣红。我每天就是在这里凝望着他瘦削挺拔的身子,俊秀苍白的脸颊。
在花小谢的照顾下,我恢复得很快。当时,我就下了决定:嫁给他,用自己的一生去给他幸福。
于是我去找了神灵,把自己变成了女子的样子。

  青丝,素衣。
  我来到湖边,望着自己的倒影,手指抚过陶瓷一般陌生的脸颊,只有双瞳还留有几分变身前猫的神采,小巧的杏眼,清澈,却无法见底。
  他还会认出我么?不管怎样,他还是把我留在身边么?

  但事情的发展证明我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。我被他当成迷路人带回蓬莱岛,而由于自身修养的高灵力,我被他的师父介绍给托塔天王,留在他身边研读各类厚厚的咒语书籍,就这样,生活在一起。

  叫什么名字?花小谢问。
  乱红。
  乱红?真是哀艳的名字。
  我笑了,之所以会选择这两字,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?乱红也好,落英也罢,不都是花儿最后的残存么。
  不敢再面对他的目光,于是我转身,离开。

  无心顾暇身边景致,只是踩着步子,急促地,想要远离他,却被一袭红衣挡住了去路。
  我抬头,眼前的女子有着惊若天人的容貌:青黛眉长,朱唇皓齿,宛如锦缎的青丝垂及腰际,更是衬得那脸颊如玉兰般白润透明,只是眼中弥漫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,诡异的望不见底。
  她朱唇轻启:乱红。声音也是如此娇媚。
  嗯?我微微示意。
  从今以后,你就叫我姐姐了。她笑起来,我发现她的笑容还是温暖的。我叫赤渊,是你花哥哥的妹妹,你的姐姐。
  我微微俯身:见过姐姐。
  她又笑起来:姐妹之间这些礼节就省了罢!几声轻笑之后,赤渊就消失在我的眼前,只留下隐隐约约的红影。

   就这样,认识了赤渊师姐。在后来的生活中我才知道,赤渊那天用的叫土地符,一种可以打破空间的拘束随自己心愿移动的符咒。我问花小谢我可不可以用那样的符咒?他的嘴角微微上扬:当然可以,你的灵力很高的,成长会很快的,说不定啊,你都会比赤渊还要厉害呢!到时候,我就可以带你去一个很奇妙的地方玩了哦。
 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瞳凝视着前方,好像眼前早已浮现出那时的景象。我坐在他的旁边,十指交叠扣在膝上,抬头看着身边的人:瘦削挺拔,广袖长襟,海风翻卷着他的头发。我心里默念着他最后那句话,像是一个承诺。暗暗地,下定了刻苦修炼的决心。

  日子就这样单调了起来,我把与花小谢闲聊的时间、吟诗的时间、采药的时间、种花的时间都换作了打坐与冥想,抱着厚重的咒语书一页一页的研读。唯一不变的,是每天早晨给他送上的那一杯我精心沏成的清茶,以及赤渊的怪笑:“哟,乱红啊,这么疼你哥哥呀~”每次都是这句。真搞不懂这个脾气古怪的姐姐。
  终于,我褪去了那一身青色的布袍,换上了象征魔法师的华丽的赤焰冰套装。
那一年,我17岁。

  以后的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明朗。由于我进步得很快,师父特别允许我能与花小谢一起到更加险恶的地方进行修炼。有了他的陪伴,一切都变得如同他的花园般绚丽斑斓。我开始以一种像是在演出的心情吟唱咒文挥动法杖,从天空召唤出的闪电总是会打中眼前怪物的要害,一击毙命。回头,就可以看到花小谢赞许的目光,连同他洁白的袍裾,以期闪耀着奇异的光。

*** *** *** ***

  不周山。
  那天,我跟在花小谢的身后,一步一步深入这条未知的小路。这里很暗,昏黄的烛光摇曳,勉强能照亮周围。借着这光,我看到灰黑色的墙上竟有着大片大片的血污。难怪这里的气味如此腥腐刺鼻。

  当心,等下怪物幻化成形以后,站到安全的地方不要乱动。他说。
  语毕,就听见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  四只土狼,呲着尖尖的牙齿,正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着。
  啪!!一张符咒贴到了我身上,被花小谢打了一计百草之光,我不好插手,只好看着他一个人对付那四只庞然大物。
  幻化霜狼。毒咒。身形如游龙飞翼,骖翔不定。
  收式,转身。四只土狼轰然倒地。腾起一地的灰尘。
  像是一场世间绝美的舞蹈。

  疾行,终于到了不周山脚下。
  与蓬莱不同,这里常年都有着厚厚的积雪,寒风刺骨。我们一路攀爬,终于到了一座避雪亭下。
  亭中的姑娘告诉我们:不周山的冬天总是特别漫长,有时渴了,就吃点雪,透心凉啊。
  我看着这一片皑皑的白雪,心中不禁多了一份悲凉。
  花小谢回头看了看出神的我,伸出手,朝向我:“前面路险,跟好我。”
  心思飞回来,倏然脸颊飞上一层绯红,轻轻的,把自己的手,搭在他的手心。有力地握住。

  知道这通向哪里么?
  不知。我答。
  呵,前面是南天门呢。
  南天门?
  嗯,很华丽,一切都闪耀着璀璨的光,如同仙境一样。

  好不容易,我们才到了南天门。果然是用璀璨形容的呀,白云缭绕,仙乐悠扬,巨大的青紫石柱顶起高高的房顶,地面是用一整块白色玉石雕成,镂着精致的图腾。金色的细线嵌在墙壁,每个交奠都镶有一颗重晶石,在微弱的烛光的照耀下,竟都齐齐放出光芒,照亮了整个南天门。

  喜欢么?花小谢问。
  嗯。我点头,已经到了这里,在这样牵着手是不是……虽然……
  我有点不知所措,手在他的手心中,既不能握得太紧,又不能太松,只好配合着他的手悬在那里。
  再看看,我们就去平顶山。他说。
  哎?
  我们还会回来的。他笑着。回来,执子之手,与字偕老。
  心跳漏掉一拍。随即,幸福开始弥漫。
  走,去平顶山。

  平顶山的风沙很大,红色的沙漠在眼下绵延。我站在土墙上看夕阳从绵长的沙漠上落下去的景色。残阳如血,旌旗嘶噎。寒风卷着塞外的荒草,在渐暗的天地间茫然地飘飞。

  “沉思前事,无端泪落洗残妆。
  只因君,萦损柔肠。
  水榭携手,月依墙,烟柳藏歌香。
  “……”
  我哼起了歌。
  有点凄凉。他说。
  嗯。
  乱红你知道么,曾有多少英雄带着数不清的勇士们浴血奋战,战死沙场,就是为了要击败这里的怪王,而那些失去爱人的女子,就会在这里唱起哀怨的歌来缅怀。
  有一丝不安划过我的心头,不知为什么。我说,那我还是不要在这里唱了。
  他笑了,说,我死不了的。
  我低下头,不说话。除了两颊上的红晕,我能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的红——一团红色的影子。
  等我能独自击败这里的狐阿大,你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。

  那团红色的影子消失了。

*** *** *** ***

  回到蓬莱后的日子如同止水般平静,依旧是习武吟诗。师父有时也会捋着白胡子,眯着眼睛看我们。师父一般很少出现的,我觉得它应该有什么话要说。果然,我要离开了。
师父只是说,为了让我有更好的发展,所以要送我去花果山修炼。没有反驳的余地,只能服从。

  临行的那天,赤渊第一次以正常方式出现在我面前,她说:乱红,你就放心得去吧,师哥这边,交给我好了。赤渊笑得花枝招展。
  无意与她多言,只想,再见他一面。
  森林,海岸,木桥,庭院。
  寻不到他的踪迹,只有那曾经姹紫嫣红的花园,满地的花谢。
  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。

*** *** *** ***

  花果山的风景很好,放眼望去总是没有尽头的蔚蓝,居民们打猎,耕作,平和而安宁。
  这里也有无尽的森林,如同当年我生活的地方。所以我总是迷路,因为习惯了那个方向。一直走下去,竟到了瀑布边。
  我开始想念。有记得当年邂逅花小谢时,他那一身白色麻布的对襟小褂,以及绽放在他手中的百草之光。我学着他的样子,挥舞手臂在空气中划破,法杖上的流苏也随之舞动,逐渐狂热。步伐急促,卷起千粒水珠。
  渐渐停下,发现身后竟站着一位男子。

  他背向阳光,身体镀上一层金色,光芒渗入他古铜色的皮肤里,藏在那一头桀骜凌乱的金发里。
  他迈着大步向我走来,硕大沉重的邪神短刀用右手扶持着抗在右肩,他咧开嘴笑着,问我:
  喂!你是新来的?
  新…新来的?
  就是说你不是这个山上的居民啦!他说话的声音很大,语调随意,看来性格也很豪爽。
  嗯,是的。
  哦!哦!我刚才还想呢怎么没见过你。新来的啊…你来这干吗?
  修…修炼啊……我回答他的话,被他这样一问,竟有了年幼时跟花小谢私自溜出去玩时回来被师傅训斥的感觉。
  哦!他大声地答应了一声,眼神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,说,你有一双猫的眼睛!
  呃?我惊愕。
  我从小从林子里长起来什么动物不认识?他又大笑起来,笑罢,又盯着我的眼睛端详了一下,“真得很像啊!”
  想起了曾经那不堪回首的往事,我微微低下了头。
  “嗬呀!你看我,才见你第一面就问这问那的,真不好意思啊!那啥,我是铜砚,敢问姑娘你怎么称呼啊?”
  “乱红。”
  “记住啦!嗨,你刚来这儿不熟悉,有啥事不明白找我就行!啊?记住啊你!”
  我笑了,点点头:“谢谢你。”
  “这点事儿谢啥?我走啦先,你自己加油啊……对了,从这里往西南走就能回到村子了,啊!”
  “嗯,谢谢了。”
  说罢,铜砚就消失了。

  沿着铜砚指的路,我回到了村子,想像刚才发生的事,自觉有几分好笑,于是步子也随之轻快,脚尖踩在竹桥上吱呀吱呀的伴起节奏,一直通向我所居住的地方。
  天色已暗。我轻轻坐到织机前,捻针引线,在如同银色河流一般的锦缎上描绘出一朵淡青色的兰花,一共三十七朵了:粉蓝,嫩绿,淡青,浅靛……安静的色调,如同花小谢的人。三十七朵……我细细数来,离开他已经三十七天了。
  我站起来,面向窗外:月光皎皎,万物镀银。轻轻吁一口气,理一下凌乱的额发,指尖划过那间华丽的羽衣——飘雪穿云,奢华的锦缎是最纯正的白,银蓝色的丝线一缕一缕在华锦上绣上吉祥美丽的图案。羽衣的后摆很长,走起路来随风轻飘,像一朵娇艳的花朵,独自摇曳。
这件衣服是我到了苍月岛才在背包中发现的,连同一朵蝴蝶兰——代表着即将到来的幸福的蝴蝶兰放在一起。是在我睡着时他来过吧,怕我会哭么?我能想象到他的眼神中那隐忍的痛苦,修长的手指拈着衣角,小心得整齐的铺在我被包的最底层,还有转身时那挣扎万分的脚步。花小谢,我会等你的你说过,等你能独自击败狐阿大的那一天,我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。

  只是,何时才到那一天?
  相信,不会太久的吧。

*** *** *** ***

  三年后。
  我独自行走在花果山的森林里。这些年来在这里的生活已经让我对这里熟悉。习武的时候,铜砚会在身边陪着我,这样也好,跟他聊聊天总不会让自己觉得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。他总是会在我身边安静的看,休息时就会讲一些今天发生的新鲜事,“李二狗家刚逮了一条很大的鱼”啦,“打算抓几只猴子当坐骑去看看不周山的雪”啦什么的,我有时也配合着一起笑笑,并不多言。心中总有别人,怎能笑得释怀呢?

  又到秋天了。海边的风很大,如同那年的蓬莱。何况今天还下起了雨。我和铜砚躲在一个小山洞里,心里祈祷着雨快点停下来。
  “哎呀饿死人啦!这鬼天气啥时候才是个头啊?”铜砚不而烦地挠着头发嚷道。
  “若是你不嫌弃的话,我这里有几个早上烙好的饼。”说着,我拿出了几个烙饼。
  “啊!给我,我要吃!”铜砚的眼都快放出了光,一副饿狼扑食的样子。“嗯嗯!真香”嘴被塞得鼓鼓的还不忘嘟嚷几句。
  我笑了,看了看铜砚,都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。
  “乱红,你不饿吗?”
  “嘿嘿,谢了啊!”他的眼弯成了月牙。
  “客气了。”我也笑起来。
  “哎!乱红我跟你说啊,那个老不死的狐阿大昨天被一个变化师给打死了哦!”
  “什么?!!”我一惊,手中的法杖掉到地上,“啪”声脆响。
铜砚刚才说的什么?……狐阿大..被打死了?
  “嗯呜—”他嘴依然被塞得满满的,低着头大口嚼着,“嗯,好像被一个姓花的人的行会给打了。”
  “花!!”听到他这个字我仿佛被它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,五脏像是突然被抽空一样。
  “铜砚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?!”
  “乱红你…你怎么了?”铜砚抬起头。
  “你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!”
  “前…前几天吧……”
  前几天?那么他一定会来的。我冲进厚重的雨帘中,甚至都忘了为自己撑起冰甲护体,都忘了使用那些符咒。飘雪穿云的裙摆溅满了泥土。一朵泥花儿。
 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,终于到了自己的小屋,果然,房门是敞开的,有人在里面!
  我推开门,“花小谢!!”我喊道,奇怪,为什么没有人?“你在对不对!”我带着哭腔喊道,  “你出来啊!……出来啊……”我环视四周,一切都像往常那样,并无什么异常,我喊得累了,一点点蹲到地上,紧贴着墙,泪水流下来,与脸上的泥点与雨滴混在一起,浑浊不堪。
  “乱红—”妖媚的女声。
  我抬头看,目光落在门口那袭红衣的身上,是赤渊。
  “这三年来的日子不好过吧?我来可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呀!”赤渊斜倚在门框,双壁交叉在胸前,一派胜利者的派头。
  “乱红,三年是足以改变一切的。”她说着,拿出一面银镜,倾入一点水,一手托着,另一手捏了一个决,一挥,开了水镜,端到我面前。
  模糊的气氤氲在镜面,盘旋着,遂至清晰。是蓬莱!我看到,曾经那朴素无华的房屋被装饰一新,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,全是些不认得的生面孔。水面再次模糊,呈现出的南天门的样子。花小谢站在宫门,一个人安静地望着那些喧闹的人们。依旧是剑眉星目,气宇轩昂,眉宇之门似乎多了几分沧桑。那些人手持长长的红色绸缎,一派喜洋洋。
  “我要嫁人了”,赤渊合了水镜。“想知道是谁么?”她笑着。
  “不要说……”,我拼命抑住即将再次夺而出的泪水,“请不……”
  “花小谢!我要嫁的可是曾经最疼你最爱你的哥哥哦!”赤渊的声音尖锐刺耳。
不能逃避。我怕赤渊说出那三个字,可来不及了,她已经把那一锤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心口。嘴巴半张开,抑住了要冲出的语言。
  “乱红,师姐我道,你对你哥哥还是很一往情深的。这样好了,这个月月圆之夜我们会去龙宫寻找打造戒指必用的心脏,你一起去帮忙吧!还能再见他一面。”赤渊斜了斜眼睛,“到时候把脸弄开净点,像你这样子他是不会看上你的,你这个妖精!”
  “你这个贱女人你才是妖精!”“啪!”铜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上去就给了赤渊一巴掌,赤渊愣了一下,想反击,却被铜砚抓住了手腕。
  “哈哈哈!”赤渊大笑道,“想不到啊,乱红,还说你什么一往情深,原来早就有小情人了啊哈哈—”
  “啪!”又是一巴掌,“我告诉你你嘴最好给我放干净一点!否则—”
  “否则怎样?否则怎样?”赤渊的眼中有一团骄傲的火,“就算我是妖精,但我能得到我想要男人,而她不能!”
  “你—”铜砚扬起的手又想落下去。
  “住手,”我说,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。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铜砚松开手。
  “算你聪明!”赤渊活动了一下被抓痛的手腕,“我要走了,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。”她转身迈过门槛,“对了,”她回头,“你那些兰花与红笺,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,他不会看的。”
  说罢,她消失在我和铜砚的面前。

   桃花落,闲池阁。
  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

  “沉思前事,无端泪落洗残妆,
  只因君,萦损柔肠。
  水榭携手,月依墙,烟柳藏歌香。
  吟一曲,垂帘失语。
  乱红无情,
  零落成泥……
  泪如雨……”

*** *** *** ***
  那一天很快就来临了。我去找了神灵,请求天神让我超越空间再看他一次,半空中浮现出他的影象,我抬头仰望,如同身为小猫时寻样,仰着脑袋,为他的一举手一投足而沉醉。我看到他还在龙宫中等待着九头虫的出现,而打死九头就可以在它身上获得那颗心脏。赤渊跟在花小谢的身后,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。
  想必她也是第一次来吧。
  看倦了,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,我对天神说:“请您把我变成九头虫吧。”天神说:“升仙、入魔,还是化为人形,都由你自己选择。只是这一入魔,就将永远世在幽灵中轮回,不会再转世了。”
  “我明白。”
  “哎……情之一字,竟能毁人至此!要他忘记你吗?”
  我自嘲地笑了,他的记忆中不再有我,既然没有记忆,又何谈忘记?就这样走吧。

*** *** *** ***
  东海龙宫。
  我拖着庞大的身躯在这个冰冷的海水中移动着。昏暗的烛光依旧摇曳,海水阴冷污,气味腥臭,只是曾经在一起冒险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。物是人非原来是如此残酷。
我尽量的加快移动的脚步,这样他就不会因找我而耗费太多的体力。很快,嗅到了人的气息。
  一个转角,两个人形。
  深玄的黑,与,妖冶的红。
  挺身走向前,只想再仔细看看那张让我想了千万遍的脸。却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是谁,直到花小谢的毒咒打到我的身子上,才回过神。今非夕彼,我已不是乱红。
  霜狼,悲嚎,他的炎龙爪落在我身上,迅捷狠厉,绝决而酷烈,赤渊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,但射出的冰羽在我的身体上,还是会让我厚重的皮肤裂开一道道青紫的冻痕,无力反抗,也不想反抗。
马上,我就要走了啊。花小谢,只要这样就能带给你幸福的话,那我的死亡,也是很值得的了。
  一记雷羽射来,几重剑影划过。
  我一个踉跄。
  请你慢点下手啊,让我把你定格在我的眼睛里,刻在脑海里。所以,拜托慢点下手啊……
  箭羽上燃烧的火灼烧着我的皮肤,又是一计毒咒。
  马上……就结束了。
  我多想伸出手去再摸摸的脸颊,多想让你的蟠桃为我疗伤,多想像你说的那样,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……
  最后一击。
  花小谢几步迈向前,变身为白虎后的虎爪挥向半空,再次落下,平,突,刺,穿透我的胸膛。时间似乎停滞在那一秒。我的眼角溢出了泪。

  第一滴泪,天崩地裂;
  第二滴泪,灰飞烟灭;
  第三滴泪,一切终结。

   金光轰然盛放,夹杂着记忆的碎片。
  第一次见面的他干净的笑容,上扬的嘴角,说: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回家。”;
  每天看他吟诗作赋,种花采药;“到时候,我就可以带你去一个很奇妙的地方玩了哦!”;
  每次修炼时他在背后赞赏的目光;
  他伸出的手,“前面路脸,跟好我。”;
  “我们还会再回来的,回来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;
  ……
  “你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。”
  …… ……
  金光旋转,微粒飘飞,渐渐聚合,凝成一颗殷红的心脏,掷地有声。
  他弯腰,将它捡起。
  花小谢的眼中闪过瞬间奇异的光,他摆弄着手中的心脏,看起来清冷透明,周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金烟,握在手里竟透出几分暖意。如同我当年的目光。
  此时的他,应该是微笑的才对啊,为什么双瞳中却有一丝哀伤呢?
  “啧啧,真是可惜了。”赤渊找了一块干净点的墙壁倚着,“可惜了呀。”
  阴阳怪气。
  花小谢抬头看了她一眼,没多言什么,只是继续盯着手中那颗同噬血一般的心脏,目光被死死地绑在上面。
  “怎么?看出点什么来了吗?要不要让我告诉你,”赤渊提高了语调,“你最爱的乱红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哦,她刚刚死于你我手下。”
  “什么!”花小谢的身体猛地一个颤动。
  赤渊微笑着,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“他为了你化身为九头,成了永世不超生的魔。所以,你那些新房、打造的戒指,还是留给我好了,反正她也享用不了!”
  我听后深痛欲绝。
  “你对她说什么了?”他的双瞳陡然深遂。
  “没什么没什么,我只是告诉她你要娶的人是我非她而已。哈哈。她还真是爱你啊,入魔这种事情都啥得为你做,我看哪,她这叫……”赤渊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,眼前那个满脸愤怒却满眼忧伤的人已经消失在她眼前。
  “哼,想必是去了花果山吧。”

*** *** *** ***

  门上斜插着一朵风干的蝴蝶兰,想必这是乱红住的地方吧。花小谢推门而入,却看到满地的红笺,零乱的兰花。

一封封细读:
  花:今天是我来到花果山的第一天。这里的天很蓝,树很绿。空气似乎都是绿色的,若你能看到就好了……
  ……
  花:不知我走后还有没有人为你沏茶。赤渊姐姐应该会好好照顾你吧。我在我的花园里种满了兰花,就像你那样……
  ……
  花:
  今天铜砚在背后陪我练功。我一直坐到夕阳西下才转身回家,不是我故意拖延啊,是因为,那样做的话,总能感觉到在我背后的是你。所以,我不想回头啊…………
  ……
  ……
  潮湿的气朦胧了花小谢的双眼,那开满素色兰花的白色绸缎被剪断躺在地上。千百朵,千百天。每一个暗夜都沉思于一个人,用同一份心情。
  海边。花小谢找到了铜砚。一夜的交谈。
  第二天早晨,花小谢消失不见。

*** *** *** ***

  第二年,春天。
  铜砚迎娶了美丽贤惠的妻子。宝象国在他的统治下欣欣向荣,人们的生活可以像蓬莱,像长安一样安宁和谐。
  赤渊随便嫁了个巨贾,凭她的美貌和手段,还是很容易的。
  至于花小谢,流传着许多说法: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出家为僧,有人说他隐居山林采菊东蓠。只有我知道他真的去了什么地方。

  在生命结束的那天,我一个人过了望乡台,走过奈河桥,终于,到了孟婆那里。
  银发老人递上一碗汤在我手中,我端着它,回首相望。
  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。
  泪水漾出眼框,我仰头,喝下了那碗汤。
  “乱红!不要喝啊!”
  “乱红!!”
  那似乎是我的名字,回望,花小谢向我奔来。
  在你前世的完全消散之前,请允许我最后一次拥抱你,他的双臂环过。
  最后一次聆听你的心跳。
  我轻轻地推开了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。
  “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
*** *** *** ***

  当历史成为传说,传说成为神话,总会有什么东西流传下来。亦如,那首凄美的歌。
  呆在黑暗的幽冥中,感受到永恒的残酷。有时,我回想当年在蓬莱岛的日子,竟恍如隔世。
  若只如初见,我仅仅是那只小猫,而你,也只是那个拥有干净笑容的变化师。那我可不可以永远跟随着你,海角天涯,地老天荒?

  沉思前事,无端泪落洗残妆,
  只因君,萦损柔肠,
  水榭携手,月依墙,烟柳藏歌香,
  吟一曲,垂帘失语,
  乱红无情,
  零落成泥,泪如雨……

  请你记得,我爱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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